賀垣被抱住的瞬間有點兒僵硬, 大腦有一瞬的空白。

他就從沒見過像現在這樣狼狽的蕭桉。

在他眼裏蕭桉就是個瀟灑自在的公子哥，待人很真誠大方。雖然可能不經世事久了，偶爾會做出點兒比較幼稚的表現。

但無論怎樣, 蕭桉都不會是這個渾身雨水、抱過來還在微微發抖的模樣。

賀垣不懂應對, 也沒安慰過人, 只拿手很輕地在他背上拍了幾下。

“沒事兒。”賀垣邊拍邊說，“現在沒事兒了。”

這樣…應該差不多了吧？

兩個人的外套都是近乎濕透的, 這麽抱著他們都感受不到任何溫暖。

但顯然蕭桉情緒逐漸穩定下來了, 慢慢松開了賀垣, 盡可能像往常那樣站定，說：“我手機被偷了, 找過沒找回來。昨晚我到你寢室找過你…想在你那兒過一夜。”

這些話他說得不大自在，顯然是實在沒辦法, 才來找的賀垣。

賀垣看他眼睛還有點兒紅, 但剛才抱著的時候並沒有哭, 應該是強行忍住了。

蕭桉的眼睛即便在這時也是好看的，因為他們離得足夠近，賀垣能看清楚對方被雨淋得濕軟的睫毛。

“我知道。”賀垣略微移開視線, 回了神道：“我昨晚去圖書館了。等不到我回，你怎麽不另外找去處, 非要蹲在我門口吹冷風嗎。”

這話說完, 賀垣感覺自己語氣可能重了點兒，又補充道：“晚上太冷了。”

“我等到十一點下去, 你們寢室樓關大門了。”蕭桉皺了皺眉道，“我也沒一直在你門口蹲著，就繞著你們樓逛了逛…可惜太晚了，沒碰上認識的。”

建院寢室樓的樓梯是不封閉的, 樓道沒法兒待，賀垣猜蕭桉是在他寢室拐角的那堵墻邊過的夜。那邊大多數時候都被風，賀垣上學期也是在那兒給“安安”打的語音電話。

賀垣這會兒其實挺奇怪的，蕭桉以前公子哥朋友不少，然而現在蕭桉落難，也沒見半個人來幫忙。

不然蕭桉也不至於來找他了。

但這種事兒賀垣一般不問，問了對方肯定會尷尬。

“下次不要傻等。”賀垣想了想，說：“我們班寢室不挨著，但你隨便敲個寢室門，裏邊的人…應該都認識我，你讓他們幫忙聯系。”

這話說得似乎挺中二的，然而這是事實。

蕭桉只無言地點了個頭。

雨沒下太久，正好停了，兩個人重新回了寢室樓。

白天寢室沒熱水供應，想洗熱水澡沒機會，他們就只換了身衣服，從學校南門出去找吃的。

蕭桉這兩天肯定沒少餓，估計睡得也不怎麽好，但到底是身強力壯的“猛鳥”，走在路上半點兒疲態都沒有。

一條美食街都快讓他們走完了。

“挑。”賀垣說，“別光顧著走。”

蕭桉看了會兒，最終挑了家看上去店面破舊，但價格特別實惠的湯粉店。

賀垣挺意外的，沒想到才短短一周，蕭桉都被改造成這樣了。

兩人挑了店內最溫暖的位置坐下，點了兩份大的牛肉粉，面對面坐著卻都沒有說話。

特大碗的粉端上桌以後，蕭桉取了一次性木筷，掰開來沒馬上吃。

他擡頭看了會兒賀垣，像是想要說什麽，但最終沒說成，只又說了句“謝謝賀哥”。

“吃吧。”賀垣說。

蕭桉便低頭快速地吃了起來，賀垣通宵以後胃口一般，劃拉著自己的手機，翻看他們市樓房的一系列戶型。

比賽的事兒讓他有點兒難松懈，選擇的戶型是他們設計方案的基礎，這步至關重要。

他劃了很久，覺得哪個都有缺陷、不合適。看得時間長了，精神疲憊狀態下，賀垣甚至還有種每個都沒區別的錯覺。

就這個間隙裏，蕭桉已經吃完了一大碗，賀垣無聲地將自己那碗給他推了過去，繼續看自己的。

眉是越皺越深了。

蕭桉手伸過來，在賀垣面前的桌上很輕地點了兩下。

賀垣的視線由手機屏幕移向蕭桉，眼睛看東西有點兒花，屏幕裏那個戶型仿佛被映在了蕭桉臉上。

“你要休息會兒嗎？”蕭桉說，“你昨晚沒睡吧。”

“還好。”賀垣其實還挺能熬的，覺得累只是因為沒徹底專註。

“賀哥，我這幾天給你添麻煩了。”蕭桉還是決定將剛才沒說出口的話說出來，“我脾氣其實挺倔的，但我其實根本沒能力和我爸媽叫板，我就是個挺幼稚的小孩兒，被扔出來了才知道自己什麽都不會，連在外邊要把手機揣好都不懂。”

蕭桉說到這兒略微垂下眼，手下慢慢轉動著巨大的湯碗，最後慢慢吸了口氣道：“我準備下午還是回…”

“蕭桉。”賀垣忽然開了口。

就在他剛才看著蕭桉的時候，賀垣腦子裏突然生出了一個念頭。

挺稀罕的，這個念頭對他來說大膽又瘋狂，但他又特別想馬上實踐。

“你今天一天有課嗎？”賀垣問。

“沒。”蕭桉楞了楞，一下子沒跟上節奏。

“我想在學校附近租個房子。”賀垣說，“你要一起來嗎？”

蕭桉反應了會兒，問了句：“我們倆合租？”

“嗯。”賀垣應道。

他想去挑個小戶型的房子，租個便宜點兒的住上兩三個月。

踩下去摸得著的真實房子和3d建模不能比，這或許能為他比賽提供點兒幫助。

而且這麽一來，蕭桉的住處問題也解決了。

賀垣怕蕭桉有心理負擔，便補充道：“房租費用我們對半分，第一個月我先給你墊著，到第二個月你得還我。”

蕭桉的雙眼一瞬便亮了起來。

“我肯定還。”蕭桉連忙道，“我還可以帶利息的還你。”

賀垣突然挺想笑的，沒想到蕭桉會因為這個這麽高興。

高興得甚至直接起了身，理了理圍巾道：“走。”

“去哪兒？”賀垣挑了挑眉。

“我們看房子去。”蕭桉說。

賀垣看了對方一眼，這回是真笑了：“你不累嗎？”

蕭桉被餵飽以後看著精神挺足的，跟剛才屋檐下淋得濕漉漉的模樣完全不同。

“不累，我現在特精神，做什麽都行。”蕭桉說。

蕭桉說不累就是真的不累，兩人吃過飯後回寢室，蕭桉讓賀垣上床補覺去，自己在下邊抱著賀垣的筆記本看租房信息。

看房子他還是會的，畢竟以前租住的單人公寓也是他自己挑的，可惜被蕭光明無情結租了。

賀垣其實沒怎麽睡著，光聽見蕭桉在底下興奮地悄悄敲鍵盤了。

他從床上下來，蕭桉就跟個售樓部經理似的，彬彬有禮地向他轉過電腦屏幕，讓他看自己精心挑選的幾個目標。

全是幾十平的小房子，一個月房租在八百到一千二之間。

賀垣心裏感慨一句“他還真會挑”，最終選中了離學校五站地鐵的房子，提前聯系了房東帶他們看。

是樓梯房，外觀看著比較陳舊了，大概是二十年前建的老房子。

樓下有個不大不小的院子，周六不用上學，底下全是滿地跑的小孩子。

有個跑著跑著撞上賀垣，賀垣扶了他一把，小孩兒不熊，擡頭還會禮禮貌貌地說“謝謝哥哥”。

想租的房子在八樓，賀垣和蕭桉不帶喘地一口氣上去，一層一共有三戶，門都挨得比較近。

房東已經拿好鑰匙等著，是個看著二十多歲的年輕女性，看見來的是倆身高腿長的帥哥，稍微有點兒不好意思。

“房子裏面還是挺新的。”房東邊開門邊道，“去年剛剛簡裝過，保證和圖片一模一樣。”

兩道門都被打開，入眼就是客廳，看著十分寬敞。

因為客廳裏什麽都沒有，如果不是鋪了地磚白漆刷過墻，賀垣和蕭桉幾乎以為這是個毛坯房。

“之前有沙發的，被上一個租客坐壞了。”房東有點兒尷尬地笑道，“但是房子采光很好，兩邊都沒有高樓遮擋，餐廳這邊窗戶面北，夏天有風吹，特別涼快。”

房東沒介紹太多，畢竟短期租客一般只在乎房子的實用性。

而這些賀垣都會自己看，他在小小的房子裏四處走了走。房子實在很小，走兩步就能看遍全貌了。

蕭桉往特別狹小的衛生間裏看了眼，幹凈是很幹凈，但他最喜歡的浴缸沒了。

兩個可以睡人的房間緊挨著，房內陳設也比較簡陋，都只有一張床一張桌。

挺有意思的是，兩張床挨著的是同一堵墻。

“隔音效果怎樣？”賀垣轉頭問房東。

房東一楞，看了看他倆，莫名其妙地臉紅起來，說：“應該…應該還挺不錯的，老房子墻厚。”

賀垣滿意地點了點頭。

他怕蕭桉半夜放音樂或者做直播，吵著他睡覺，畢竟蕭桉就是個夜貓子。

“陳設是稍微簡單了點兒，但是你們都是學生，住得舒服最重要。”房東說，“房間也夠大，原本的床比較小，你們要是想換張大點兒的床也沒問題…”

賀垣看了眼蕭桉，意思是問他覺得怎樣。

蕭桉當然不挑，擡手比了個拇指。

“那我們就租下了。”賀垣對房東說，“我們可能會稍微添置點兒家具擺飾，你們不介意吧？”

“當然不。”房東連忙說，“只要不拿電鉆鉆墻，你們想怎麽弄都行。”

這就好辦了，賀垣幻視著空蕩蕩的房子，他可以好好地布置一下這裏，自己動手做簡單的裝修設計。

沒有桌子椅子沒關系，動手能力強的建築生可以自己造。

到時候保證舒適溫馨，連蕭桉這種公子哥也住得習慣。

“賀哥。”蕭桉幾步走了過來，看著挺高興的，“我打定主意了。”

“幹什麽？”賀垣問。

“我今晚就出去找份工作，”蕭桉一臉認真道，“養家糊口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  明天繼續。

鵝子們認識自我、相互探索的同居副本正式開啟了。

話說他倆的床就隔著一堵墻，我們四舍五入一下，他們就是每天睡在一起了！（bushi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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